載故事到遙遠的地方...聽遙遠地方的故事...(撰文 / 杜慧娟)

 

 

來烏坵之前，我跟許多人一樣，對烏坵完全不了解，只知道這裡是軍管區，不對外開放。烏坵的地理位置、生活狀態、人文景觀，甚至居住在這裡的人…除了軍人，其他的居民是哪裡來的呢? 在台灣生長了近五十年，竟對這個屬於台灣的小島陌生如此。

 

來到烏坵，才知道這裡不但有其特殊的環境條件、景觀，還有更多感人的故事…。

 

 

20海浬走了40個年頭

 

一開始認識村長，是因為他是玉梅的爸爸，我在台中港上船時才認識玉梅。玉梅上回離開烏坵是13年前，所以從台中港上船後，一路上顯得十分亢奮，五個小時的船程，玉梅沒有休息，不停的回憶。下船時，玉梅爸爸(村長)來接，並張羅一切。他見到久未謀面的女兒，僅露出難以察覺、短短的一笑。然而，一路上我一直聽到村長對玉梅的疼愛，「你坐車，我走上去就好」、「戴上帽子不要曬壞了」…，村長講話聲息不大，還帶著濃濃的湄州腔，但我還是可以從他的眼神話音，聽出父親對女兒的疼惜，我說：「妳爸好疼妳喔」玉梅甜甜地回我：「對啊，我爸真的很疼我」。

 

村長名叫林文彩，罕言，有一雙會笑的眼睛，即之也溫。他說：「我這個人沒有讀書，認不了幾個字，但是我聽話、認真，我知道做人要腳踏實地，要負責任，我沒別的長處，就是認真負責任。」

 

之後，村長一家人忙裡忙外，張羅我們一大夥人的吃住一切，一直也就無暇聊天。印象中村長似乎從早忙到晚一直沒有停下來，他今年76歲了，走路做事健步如飛手腳俐落，聽說以前是兩棲部隊的，有基礎。

 

一天夜晚，暑熱散去，我們坐在樹下乘涼，村長終於有空，玉梅慫恿爸爸講講他的故事，原本以為村長只是要講講他當年兩棲部隊時冒死犯難的英勇事蹟，沒想到講著講著，竟講出那個荒謬離亂的年代裡，一段傷痛感人的故事。

 

「十三歲的時候，我跟家人一共五艘船運貨去廈門，被台灣的「反共救國軍」劫船，連人帶貨全抓來了，抓來後他們將小的留下，老的放了回去，所以我叔叔親人們都回去了，只留下我一人…」

 

「我當時因為小，想家，每天哭，每天望著大海，不肯離開…」

 

「哭了幾個月以後，我想通了，不再哭了，這裡給我飯吃，給我地方住，吃誰的飯，就當誰的兵嘛」

 

「我記得那一年是民國四十年左右吧，之後，我成了游擊隊，也出海去劫對岸的船…」

 

村長在十三歲那年被劫來烏坵之後，第一次回湄洲島老家，已經是四十年後了。父親被鬥死，兄弟已亡故，剩下一個老媽媽，見到他，哭倒在地上。老媽媽告訴他：「幸好當年你被劫走了，否則早也死了」。

 

從烏坵看出去，二十海浬外的湄州島，天氣好的時候，肉眼都看得到。然而這短短二十海浬的路，卻讓村長走了四十年~~